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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茶专访:藏书背后,一位书评家的成长轨迹

05-24

绿茶专访:藏书背后,一位书评家的成长轨迹

近期,北京市海淀区以“书香海淀,阅享青春”为主题,开启了包含“旧书新知”等活动在内的全民阅读季,丰富多彩的活动正在引领阅读新风尚。在此期间,新京报书评周刊联合海淀区,特别推出“我的旧书故事”系列报道,分享旧书故事,传递阅读价值。

本期我们采访了书评人,作家,插画师,“绿茶书情”创始人——绿茶,听他讲述自己的藏书故事,以及他对旧书、旧书店长达数十年的观察和思考。在绿茶看来,每个人都能够用阅读唤醒自己的求知欲,而真正想要唤醒人们的阅读热情、淘书热情,旧书才有最大的吸引力。让读书人生发出这种阅读的热情,淘书的乐趣,就是旧书店的使命。

绿茶,书评人,作家,插画师。绿茶书情创始人。北京金牌阅读推广人。曾任《新京报·书评周刊》编辑,《东方历史评论》执行主编,《文史参考》主编,中信出版社副总编辑。著有《在书中小站片刻》《如果没有书店》《所幸藏书房》《读书与藏书》等。常年担任深圳读书月十大好书、华文好书榜、新浪好书榜、中国童书榜、中版好书榜等评委。

所有的阅读都不是白费的

新京报: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藏书感兴趣的?

绿茶:不敢称藏书,但我对书确有一种持之以恒的热爱。我在海淀读的大学,当时校内、校外到处都是书店、书摊。从那时起,我就痴迷于逛旧书店、买书。

因为还是学生,没什么钱,买书也很抠。老师看我爱书,便介绍我去当时很厉害的一家学术书店——风入松书店做了一名店员。每到月底发工资,我都会忍不住买一些自己钟情已久的书。日积月累,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有几十箱书没地方去,只好打包寄回老家。直到现在那批书还在我的老家,过年回去看到那批书,不禁眼眶一热,感叹一句“都是青春的记忆啊”。

现在看来,很难想象自己曾在青春年少的时候,啃了那么多学术巨著。那时候的我,求知欲很强烈,似懂非懂地看了很多书。有的人可能觉得,读不懂的书岂不是白读了?但我向来认为,所有的阅读都不是白费的。有些内容可能当时没看懂,但它终成为你内心的一部分,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。

像我大学的时候,每天泡在图书馆里,做一种海量的铺垫式阅读,那时所有的见识都是刚刚开始,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。但我对书的理解、认识,对整个出版业的观察,都是基于这种铺垫式的阅读展开的。所以我认为,人都需要这样一个过程。

多年以后回头看,藏书就是一个人的青春成长史。

新京报:您觉得在海淀有哪些书店是特别值得推荐的呢?

绿茶:海淀的读书氛围是很好的,我对这一片的书店都很熟悉,像万圣书园、彼岸书店,还有豆瓣书店、中国书店(中关村店)这样的二手书店或旧书店,都值得大家多逛逛。

藏书最终都要形成一个体系

新京报:您一般会通过哪些渠道来丰富自己的藏书? 以及您选择藏书的标准是什么?

绿茶:我现在买书大多通过网络渠道,比如孔夫子网等。还有一些自己的购书途径,如社群,群主每天上新,看到感兴趣的就会买下来。当然,只要时间允许,我最喜欢的还是去旧书店买书,去线下淘书。

关于藏书,我认为要形成一个体系,一旦不能形成规模,就很难全情投入。比如收藏各种版本的《红楼梦》,甲戌本、程甲本、程乙本等。有些人只收藏钱钟书的《围城》,有些人只收藏《牡丹亭》,把所有的版本都拿下。对任何一种东西的持续关注,其实就是发烧,你必须得狂热、发烧,才能够把这件事做到极致。我书房的书有一定的体系,但更多的是基于我个人兴趣的阅读体系,而不是版本体系。

我的阅读兴趣是慢慢从西方哲学转入中国古代史的。大概在三十多岁后,我开始看中国的通史。通史一路读下来,从先秦读到近代,最后发现自己最大的兴趣在中古史。只有在有了一定的阅历和积淀之后,你才会对自己的阅读方向有一个确认。

新京报:您一直在不断买书、藏书,那么怎样应对越来越多的书房存量呢?

绿茶:确如你所说,我书房里的书越来越多,所以目前正在进行“书房瘦身计划”,想把书房清理出来。我为自己列了六个取舍标准,或许可供有同样“烦恼”的朋友们参考:

一、作者题款签赠的书留着。

二、毛边本、试读本、限量本、刷边本等,特装版本的书留着。

三、甲骨文、汗青堂、理想国译丛、鸣沙等套系丛书,暂时留着。

四、中国历史,尤其是中古史(包括:魏晋南北朝、隋唐)以及两宋的书,大多留着。

五、中国传统典籍,尤其是先秦典籍,悉数留着。

六、二十多年来看过的,带有阅读痕迹的,有可能再读的书留着。

书房一角。

旧书要回到旧书的传统中去

新京报:您认为旧书对于当下的我们来说,究竟有何意义呢?旧书店的价值又在哪里呢?

绿茶:旧书在中国,其实是有文化传承的。真正的旧书,就是要回到旧书的传统中去。旧书店的老板,得是一个懂书的人,这样才能够传播旧书文化,才能够真正让爱书的人在这里找到共同的兴趣。

每一个旧书店里都有它独特的东西,别家没有的东西,这个“没有”就刚好能够满足一个爱书人的淘书乐趣。例如,苏州有一家旧书店叫一省堂,所有的古籍,都开架,随便看。现场放着几十个碑,自己拓,非常有趣。旧书店,一定要体现一种“旧”,这个“旧”,是每位老百姓家里都有的东西,它可以是一张一九七几年的购物小票,可以是一张老照片,可以是任何一个祖辈传下来的东西,它们都可以进入“旧”的体系。当有很多旧书店参与进来以后,你会发现内容丰富极了。

新京报:您深耕图书领域二十余年,有着媒体人、出版人和资深阅读者的多重视角,是否可以给海淀区的古旧书业发展提一些建议呢?

绿茶:我的一个核心观点就是,要让民间旧书店进来,让旧书店重新成为我们的旧书市场主流。“旧书新知”的目的,是让广大的市民都参与进来,阅读或者淘书。如果没有民间的参与,旧书这件事情很难形成真正的势头。

我觉得,每个人都能够用阅读唤醒自己的求知欲。而真正想要唤醒人们的阅读热情、淘书热情,唯有旧书才有最大的吸引力。

旧书里的学问很大,不同的版本,不同的签名、题款,不同的批注……一定要让人们有机会摸到这些书,看到这些书,然后翻着翻着,发现里边夹着的购物小票,或者一分钱的纸币等,都会让旧书生动起来,并且带来极大的乐趣,进而热爱淘书,热爱阅读。

阅读和淘书也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,有了极大的淘书热情,才会有极大的阅读热情。一个合格的阅读者,不能全指望别人去给自己推荐读什么书。旧书店最大的价值就在这儿,它会培养人的买书热情、淘书兴趣,只有具备了这种热情和兴趣,你才能够形成自己的阅读路径。

我在采访书房故事的时候,北大教授陈平原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。他家的书房里书多到恐怖,这么海量的书,还很驳杂,难以辨识,但他说,“我杂乱的书房中,是有着非常清晰的阅读小径。”这就是一个学者的学术训练,在知识的密林里,他知道每一条小径通往哪里。通过这样一条小径,你会知道它将抵达哪里——或许就是某个旷野。

我觉得旧书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“密林”。让读书人生发出这种买书的乐趣,淘书的乐趣,就是旧书店的使命。

采写/何安安

编辑/吴雪

校对/陈荻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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