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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山公园的金鱼,都来自“金鱼徐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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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山公园的金鱼,都来自“金鱼徐”

“天棚鱼缸石榴树”,这是老北京人四合院中的“标配”。鱼缸,就是养金鱼的。养金鱼,一是为观赏,一是为吉庆。不是常说“吉庆有鱼(余)”么!

(清)虚谷《紫藤金鱼图轴》

为“金鱼”正名

金鱼起源于我国,现在世界各国的金鱼都是直接或间接由中国引进的。我国从南宋时代就开始了对金鱼家化的遗传研究。它起源于野生的“赤鳞鱼”,鱼纲,鲫科,是由鲫鱼演化而成的观赏鱼。它的正名是“金鲫鱼”。苏东坡《去杭十五年复游西湖》诗中,有“我识南屏金鲫鱼,重来拊槛散斋馀”之句,就是说,苏东坡在杭州当地方官的时候,杭州已经饲养有金鲫鱼了,那是北宋熙宁初年的事情,公元1071年到1074年。而杜工部的诗句“沿桥待金鲫,竟日为迟留”,则把我国蓄养金鱼的历史,又向前推了二三百年。

南宋人吴自牧在《梦粱录》中说:“金鱼有银白玳瑁色者……今钱塘门外多蓄养之,入城货卖,名鱼儿活。”这段话说,南宋时,杭州城西门之外已有养殖金鱼的专业户,并已形成商业规模了,而且金鱼的品种也已相当丰富,颜色不仅有红色,还有银白色和玳瑁色。这里的“鱼儿活”,当是小贩卖金鱼时吆喝声。

“金鱼”之名,当由“金鲫鱼”简化而来,而最初的名字,是“红鲫”、“朱鲫”。《聊斋志异》中,就有一个让笨仆人送朱鲫的故事:笨仆人到地方后把活朱鲫送弄死了呈了上去。他不知道,主人送朱鲫给朋友,是让朋友养着观赏的。

金鱼可分为草、文、龙、蛋四大类,品种达二百多个,国内现存有140个左右。草金鱼就是红鲫鱼,最普通,价格也低廉。文种鱼体型短小,有背鳍,各鳍都比较长,尾鳍双叶,因俯视有如“文”字故名。没有背鳍的是蛋种鱼,体型短小,圆如鸡卵。龙种的特征是眼球突出,各鳍发达。龙种鱼的种类较多。

宋代、金代、元代、明代,宫廷里都养有金鱼。一些高官显宦也有在家中喂养的。

明代,北京外城已有成规模的金鱼养殖地,在今天的天桥以东、天坛以北,清代已有地名为“金鱼池”。这里曾是永定河古河道,由于地势低洼,辽金时形成许多小湖泊,湖畔居民以养鱼为业。明以后,这里成为北京城乃至全中国的金鱼出产地和集散地。《燕都游览志》中说:“鱼藻池在崇文门外,俗呼曰金鱼池。蓄养朱鱼,以供市易。”

《燕都游览志》和《帝京景物略》都把天坛以北的金鱼池说成是金中都的鱼藻池——此说有误。金中都的鱼藻池应在今广安门、白纸坊一带。

清代的《顺天府志》中说:(金鱼池)“池广数十亩,分百余池地”。据民国时期的报纸报道,这些鱼池大大小小有六七十个,且深浅不一,深的能没人,浅的也深过一米。金鱼池所养的鱼分为食用鱼、红鲫鱼、金鱼三种。食用鱼多是产于他处的鲤鱼、草鱼、鲫鱼等,转养于此以待上市出售的。红鲫鱼,即城中挑担子叫卖的“小金鱼儿”,价格低廉,普通市民乐于购买几条养着玩儿。而上档次的名贵品种,像望天儿、绣球、五花龙睛等等,价格不菲。民国时期,一尾龙睛鱼最贵的可卖到六七块银元,幼鱼也要四五角。而且,名贵的金鱼饲养起来也不容易,需要有专业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。旧北京的官宦人家,常雇有专门的鱼把式来伺候金鱼。

清代的“养鱼经”

在清代学者姚元之(1776—1852)的《竹叶亭杂记》中,抄录着近四千字的《养鱼之法》。这四千字来自一位对养金鱼颇有研究的武官,他名叫宝奎,字五峰,号文垣,官拜负责统领銮仪卫或旗手卫的冠军使。

宝奎对金鱼习性的观察可谓非常细致,且有自己的独到之处。比如对如何分辨鱼的雌雄有几种说法。宝奎写道,那些说法“皆不足凭之论”。他说:“其雄雌动作气质究有阴阳之分(可以从好动与否来分辨);近尾下腹大而垂者为雌,小而收者为雄;(体型)粗者为雌,细者为雄。”能让鱼长时间存活已属不易,能让鱼繁殖则更不易。宝奎写道,谷雨前后,一见雌雄相互追逐,就是要产卵了,要赶快“将闸草缚小石坠于缸内”;待雌鱼将卵粘在草上,“亟取出纳别水缸内”,否则会被雄鱼吃掉。鱼卵七八天后“便能生动,如蚂蚁蝇蛆之状,生长最速”。对于养鱼所用之水,宝奎写道:“养鱼先要讲究水之活,鱼得长生矣”;“养鱼之水断不可用甜水。近河则用河水,不然用苦涩井水……新泉水尤佳。”“凡换水,必先备水一缸晒之,晒两三日乃可入鱼。”“鱼最忌新冷水也。水频换,则鱼褪色”。

对于喂鱼之法,宝奎写道:“鱼喂虫必须清早,至玩令其食尽。如有未尽者及缸底死虫,晚间打净。夜间水静(净)则鱼安,不然亦致鱼死之道。”

宝奎的《养鱼之法》里还有如何度夏越冬,乃至鱼病了如何治疗调理等等,都有一套细致、完整的办法。对于一个二百年前的武将来说,能得出这些经验很是难得。

清端康太妃延禧宫观鱼

“不谦虚”的刘先生

说到养金鱼的人,家住北京西城福绥境的刘景春先生不能不提到。

刘景春先生是上世纪30年代的大学生,教了一辈子书,也养了一辈子金鱼。笔者上大学时,刘先生是我们的英语老师。毕业之前,我们几个同学去他府上串门,一进院便被十几大盆金鱼惊住了,脱口赞道:“跟中山公园的金鱼似的。”刘先生听了,静静地说道:“中山公园的金鱼没有我养的好。”我当时心中暗想:这位老先生真不谦虚。

1998年,我去采访在农展馆举行的金鱼评比,跟几个养金鱼的人提起了刘先生。想不到养金鱼的“把式”们都知道,而且心悦诚服地称赞道:“刘先生的金鱼养得好!”我这才知道刘景春先生那句话的“含金量”。

1999年,我专程去采访刘先生。一进门,只见当初养金鱼的大盆全都底朝天地扣在院子里。听了我的来意,刘先生叹息道:“今年八十有五,实在伺候不动了,打去年春天就扣了盆儿。”

刘先生是老北大的毕业生,一直以教书为业,业余,便养金鱼。 新中国一成立,刘先生就把金鱼都送人了。让刘先生痛下决心的原因是,他预料今后该没地方捞鱼虫去了。刘先生大学学的专业是世界史,他知道意大利、德国统一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搞环境卫生,是坑就填、是沟就平。他想:新中国大概也不例外。要是坑都没有了,去哪儿捞鱼虫儿?结果,解放四五年过去了,北京城周围的坑、沟大都还原样留着,鱼虫更好捞了。于是刘先生把大瓦盆、大木海又支了起来,这一养,就养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。

小心伺候“红虎头”

刘先生养金鱼,能自己繁殖、自己选育。最让刘先生引为自豪的,是刘先生繁育的红虎头。红虎头浑身通红,额头上突起一堆见棱露角的肉,堆肉上面还有凹陷窄细之纹,仔细去看,隐约是个“王”字。这种金鱼风行全中国甚至国外。欧洲人称之为狮子头,日本人谓之“兰俦”。解放前,东四钱粮胡同王先生家,养着十几盆红虎头,都是五六年以上的大鱼。刘先生从他那淘换到一尾小虎头,精心养大之后,发现是尾雌鱼。刘先生为这尾雌尾头找了两位“郎君”——东兴楼饭庄安经理养的两尾雄虎头。雌雄交尾后,在一束水草上产了卵。刘先生小心伺候,从孵化出的幼鱼中,筛选出数十尾成样的小虎头。这在当时成了件新闻,外地慕名来求种鱼者络绎不绝。红虎头从此由北京传到了外地。可以说,如今全国各地的红虎头,大多是从刘先生当年那一把水草上的鱼籽中繁衍出来的。

刘先生培育的最出色的鱼,是额头红。额头红是由红虎头蜕变而成:将周身的红色褪去之后变成了银白色,单单留下额头堆肉的隆起部分为深红色,色彩对比鲜明,被誉为金鱼中的尤物。由于不易繁殖选育,故而价格昂贵,养者寥寥。而刘先生却养着几十尾额头红,每尾一斤多二斤来重,要哪儿有哪儿,挑不出毛病来!

刘先生说,养鱼可不是个轻省活儿。每天早上天一亮就得起床,把鱼缸里漂在水面儿上的脏东西撇出去,然后喂上鱼虫儿,这再去给学生们上课。晚上回来,得给鱼盆换水,把缸里的脏东西吸出去,添加上新水。十几盆鱼拾掇完了,常常就是晚上十点了。夏天太阳毒,得给鱼盆遮上帘子;冬天上冻之前,得换上净水,把鱼盆挪到屋里去,掌握好温度,让鱼冬眠……这些环节,哪个也马虎不得、偷懒不得,一个小小的失误,就能让一盆鱼毁于一旦。

看刘先生的金鱼养得好,少不了有人张嘴要。对这类客人,无论远近,刘先生都会不客气地说:“您甭要,要了您也养不活!”

毕竟年岁不饶人,真是伺候不动了,刘先生这才一狠心,把鱼都捐给了公园。

养鱼的世家代代传

北京的公园养金鱼历史最久、养的最多的,当属中山公园。最早在中山公园担任“鱼把式”的,是出身于金鱼池养金鱼世家的徐国庆(1900—1976)、徐金生(1927—2002)。

自清乾隆十年开始,徐家就有人在宫里为皇家养金鱼,人称“金鱼徐”。“金鱼徐”第七代传人徐文蔚,清代垮台后回到金鱼池,从宫中带出不少珍稀鱼种。民国时将社稷坛辟为中央公园(后改名为中山公园),园中设有金鱼苑。“金鱼徐”第八代传人徐国庆、第九代传人徐金生,便被聘为公园的“鱼把式”,饲养金鱼、培育金鱼新品种。解放以后,徐金生将一些祖传的名贵金鱼品种捐赠给了中山公园。

1954年,徐金生受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委派,护送一百尾珍品金鱼前往印度,作为“国礼”庆贺印度总理尼赫鲁的65岁生日。第十代传人徐建民,2004年在北京市朝阳区太阳宫创办了“北京的士金鱼场”,发展金鱼养殖业,生产了几十万尾金鱼,远销到世界各地。(据张双林《“金鱼徐”与宫廷金鱼饲养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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